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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 30 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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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 30 章

翌日。

楚驚春剛剛用過早膳, 雲娘便搖著一柄團扇悠悠然進了她的房門。

楚驚春端詳著雲娘的姿態,心知這是昨夜姜大人與人商議得了結果,是以, 叫雲娘來告與她。然則雲娘乍一開口,仍是叫楚驚春驀地一驚。

“你說什麽?”楚驚春咽了咽口水, 又擡手扶了扶下巴。

雲娘與人言說,向來喜歡先做一番迂回婉轉, 奈何極不喜楚驚春的性子,遂免了那些沒用的,頭一遭利落直言。結果瞧著楚驚春這般神情, 嗯, 她極是滿意。

雲娘翹起腿, 身子靠在榻上,懶聲重覆:“你與楚統領相識, 尋個時機,委身於他吧!”

這話算不得晴天霹靂,可卻是晴天落下大雨,太稀罕了!

楚驚春實在不懂這春和樓真正的主子, 那腦袋到底怎麽轉悠的?知曉她識得楚庭舟這位禁衛軍副統領,想出的法子,竟然還是色/誘這一招。

那腦子裏, 是只有男女之事嗎?就沒有旁的計策可用。

楚驚春鎮定了片刻:“掌櫃的,這是姜大人的意思?”

雲娘見她滿眼迷茫,好心解釋:“你呀,出身微賤, 進了我春和樓也沒見過幾個男子,更不知那天潢貴胄的心思。”

說著, 見楚驚春仍是不解,又道:“我便與何小姐說的通俗些,妻不如妾,妾不如偷,偷呢,又不如偷不著。”

這話,著實簡潔明了。

楚驚春道:“是以,掌櫃的原先允我做清倌兒,還能開出一千兩一眼的高價,便是行的這個偷不著。既如此,為何如今又要我委身於楚公子?”

楚驚春話一出口,自個忽然後知後覺一般意會出來:“掌櫃的之意,是要太子殿下偷不著?”

雲娘笑笑:“何小姐到底聰穎,一點就透。”

楚驚春失笑,這一回,誠然是她蠢鈍。

只想著楚庭舟的身份必然叫兩方勢力動心,朱先生打的計中計的心思,自是要看姜大人這邊首先如何行事。

楚驚春揣度了些許法子,獨獨忘了一點,那便是在姜大人眼中,她已然入了太子的眼。是她太過清醒,偏偏忘了這條。

太子殿下不曾得到的女子,偏叫旁人占有,自然心生不滿。如此,即可起到離間太子殿下和楚家的作用。

倒也算個不錯的計策。

可這計策,怎麽同最初叫她誘惑太子一般,耐不住深思?

魅惑太子,至少可汙些太子的名聲,由此或許可惹得龍顏不悅。如今挑撥離間這法子,為大局故,便是太子當真對一個女子上了心,難道還能為著這女子與要緊的臂膀置氣?只怕,壓根不會顯在面上。

除非,另存了後手不曾叫她知曉。

楚驚春想了會兒,便是面露難色:“要我失身於楚公子,法子是好的,可我不願。”

“何小姐!”

“掌櫃的在京城多年,難道不曾見過楚家公子,那一身正氣剛正不阿的模樣,是會為女子所惑?”

楚驚春一臉此事艱難,不能成事的模樣。

雲娘不以為意:“時隔一年,楚公子仍舊記著你,你戴著面紗他都能認出你來,你說他對你無意?”

楚驚春搭下眼皮,心道:謝過風,謝過楚庭舟自個的好記性。

“即便如此,我還是不願。”楚驚春道,“掌櫃的為我起名輕白,如今我或是命不久矣,卻是要我不能清清白白的走。”

“原是因此。”

雲娘倏地笑起,滿眼嘲諷:“何小姐,怎麽,你還當自己是個千金小姐呢?那司予如何,從前可是比你金貴多了,如今不還是日日接客,我看她歡喜地很,只怕早就後悔了當初不該跳樓,白白折了一條腿。”

楚驚春叫人說的,難得臉色有些發僵。

“我說了不願,就是不願。”

雲娘瞥著她臉色,心下愈是如意。

冷哼一聲:“你不願也得願,何映秋,你想報仇雪恨,就少拿捏你大小姐的性子,做得個忠貞烈女有什麽用。”

音落,楚驚春楞了下,似就著話頭忽然被引著想起了什麽,頹靡的氣勢陡然硬了起來。

她下頜微揚看向雲娘:“要我心甘也不是不行,請掌櫃的轉告姜大人,叫我看見你們的誠意。”

“什麽誠意?”

“嚴大人的項上人頭!”

這回,換做雲娘神色一滯:“你這麽急作甚,嚴大人在任,距此數百裏,豈是說……”

“說不準何時我就要死了。”楚驚春截住雲娘,“至少死之前讓我看見嚴大人的腦袋,這樣我死了,也好與爹爹有個交代。”

“什麽死不死的?”雲娘拿團扇拍打著手邊矮桌,“你在這活生生的坐著,論什麽死不死的?”

楚驚春自顧自倒了盞茶,懶怠得聽雲娘多言,她身為掌櫃的,慣會這般東拉西扯捯飭人心。

雲娘又絮叨幾句,見楚驚春半點不為所動,她自個說的倒是喉頭上火,有些發啞了。

末了,楚驚春將茶盞端去:“掌櫃的做不得主,問姜大人吧!”

又是這一遭!

雲娘一巴掌拍在矮桌上,甩袖離去時連上頭的團扇都忘了拿。

這話聽得雲娘幾乎天靈蓋冒煙。

回回她與楚驚春言說什麽,楚驚春末了總要落下這一句。而事情落在姜大人眼中,回回覺得她無用。

然而饒是如此,照舊要著人再去見一見姜大人。哪怕明知,姜大人近來事務繁忙不得空。

雲娘離去後,楚驚春思量許久,委身楚庭舟一事實實在在屬她意料之外。現如今,姜大人意圖可知,她卻不知,這消息要不要傳與朱先生,若是不傳,將來如何做解。若是傳了,又該幾時去傳,信中又該坦誠幾分。

茶壺自溫熱至微涼,楚驚春終於站起身,叫煙蘭進門,“同我出趟門吧!”

姜大人允她自由,卻也要煙蘭在側。

“姑娘要去哪?”

“許久不見阿澗,去瞧瞧他。”

至景衣巷,煙蘭上前叩門,立時便有一個小廝應門,兩人俱是熟面孔,小廝自是熱情地將兩人往裏引。

煙蘭擡手扶著楚驚春的小臂,叫她邁過門檻。楚驚春卻是頓了頓,轉頭看向那小廝,溫善道:“近來多謝你照顧阿澗。”

言罷,便將一錠金子放到他手中。

小廝察覺到手心多了團小紙條,連一絲詫異都沒露,忙是歡天喜地地道謝,躬的腰身都要整個折下去。

煙蘭瞧著,默然嘆了句:到底會收買人心。

一個看門的小廝,出手就是予人一錠金子。闊綽如張老爺,只怕都不會如此打賞一個小廝。轉念一想,濟世堂起火那夜,楚驚春叫阿澗帶到這裏,這看門的小廝應是也幫著出了些力。

如此看來,倒不只是為了謝他照顧阿澗。憑阿澗早就長好的傷,哪需要人照料?

張老爺的院子極是寬敞,雖只有三進三出,可還是略走了會兒才見著阿澗。

遠些倒不覺,待走近了,楚驚春須得微微揚著頭t。

她伸手拍拍他的肩,頗是滿意:“長高了些。”

少年人從前瘦弱不堪,如今瞧著,竟有些長成的模樣。

阿澗忙是垂下頭:“奴才在這除了吃就是睡,日子過得太好了。”

煙蘭在旁亦是上上下下打量著阿澗,笑道:“阿澗真是長高了,奴婢看著,好像也結實了些。”

“嗯。”楚驚春淺笑,又握了握他的臂膀,“是壯了很多,這樣才好,從前瘦的跟個竹竿似的。”

阿澗一直被誇讚,赧然笑了笑:“奴才一直努力吃飯,只希望能保護好姑娘。”

楚驚春淺淺點頭,坐到院中的石凳上,轉頭與煙蘭道:“往日都是阿澗自己燒飯,煙蘭,今日你去下廚,咱們晌午在這用飯吧!”

煙蘭頓了下,昨日去護國寺也不曾留在外頭用膳,今日……

她遲疑了下,但見阿澗憨憨的樣子,楚驚春亦沒什麽異常,遂問了阿澗,便往竈上走去。

這一走,也不必楚驚春與阿澗一個眼色,阿澗立時站在院門口,滿身警惕,小心盯著竈上的方向。只要煙蘭折返,阿澗便能立時知會楚驚春。

楚驚春懶懶地坐在石桌上,整個人都沒入樹影,而後微微擡頭,看著一道白影如謫仙臨世般自屋頂飄然而下。

今日出行,她原本只打算與那小廝傳個信,不想,竟還有意外的收獲,倒省了她費心去尋。

一襲白衣的男子步步行至她眼前,目光仍帶躲閃。“輕白姑娘。”

“林公子,”楚驚春淺聲回應,“阿澗先前說,公子只在夜裏來,不想白日會碰見公子。”

林霽塵未與她眸光相對,只應道:“阿澗根骨極佳,我已將所學悉數教與他,只是他不曾與人交手,還需我陪著多加練習。”

“阿澗,”楚驚春看向阿澗,略提了提聲調,“都學會了?”

阿澗用力點頭。

“那便不勞煩公子,日後叫阿澗自己勤加練習就是。”

差的已非基礎的招式,而是對手。如此,林霽塵確然顯得沒那麽要緊。

然則對於這般卸磨殺驢的舉動,林霽塵只覺她是看厭了他,再不想見著他。

林霽塵心下一慌,脫口而出:“阿澗與我交手,仍沒有還手之力,至少還需數月,方能敵過我幾成。輕白姑娘,還是叫他在我手下多練幾日。有人做對手,總比一人苦練來得快。”

他無法保護她,至少他可以將阿澗教好,叫阿澗保護她。

林霽塵不敢看她,楚驚春卻是始終將目光落在他身上,此刻仍是淡然回應。

“林公子,你幫我教阿澗習武,傾囊相授,我已十分感激。如今你即將尚公主,怕是事務繁忙。”

林霽塵垂下頭:“本就是我欠你的。”

欠不欠的,這話一起,兩人一道聯想起最初的因由。

楚驚春細瞧著他面色,似乎有些氣虛之狀。“公子近來,可是又受了傷?”

林霽塵終於緩緩擡起頭,四目相交之際,林霽塵只覺冰冷的心底驀然匯入暖流。所謂傷勢,是不能提,亦不能與人知。

唯眼前女子知曉,偏還記掛。

他明明將她的生死都漠然相待,她卻能反過來問他一句,近來可好?

“不妨事。”林霽塵聲音依是沈悶。

“阿澗這裏應是有麻布和藥粉,公子可叫阿澗幫你上藥。”楚驚春嗓音涼涼道。

林霽塵心下驀地一沈,到底是不同。從前她親自動手,如今已是假手他人。

說來,也是他不配。

楚驚春一搭一搭叩著石桌,瞥著林霽塵的臉色,知曉時機成熟,遂道:“林公子,如今我有一樁事,你可否不問緣由地幫我一回?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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